魚在游泳

01
「柾国，你又收到了？」
银髮男孩趴在名为柾国的男孩桌上，双手无聊地把玩着狮子造型的娃娃
「嗯……」
「第几隻了？」
男孩勾起玩味的笑容，他记得对方家中还有各式各样的玩偶，堆满整个房间，放不下的甚至还送给他家小妹
小妹可乐得很，抓着对方的手问他是不是从布偶王国来的王子，听到这句天真的话，他不客气地笑倒在地上，留着田柾国呆站那尴尬地笑着
「……九十八」
「哇~快到当初你跟他约定的数目了，怎麽样，要答应吗？」
他抛起狮子，狮子在空中随着男孩的字字句句转了一圈又一圈，金黄如火，如火圈，如阳光，如那失踪的人的笑颜，扎眼地令人睁不开眼
每一件事情的发生必有原因，传入耳中的话语则是最强效的催化剂，字字句句加速田柾国对于话语的刺激反应
男孩讲在兴头上，丝毫没发现对方的异状
「我看他长得也不差，在我们学校也是人气王，而且和教授又熟，我觉得的你其实可以……」
「王文王，你说够了吗」
终于，田柾国打断对方的话，圆润的双眼如大海般深沉，裡头的微微火光透露他隐忍的怒火
王文王连忙做出拉鍊闭上嘴的动作，识时务为俊杰，尤其是遇到这种披着羊皮的狼格外要注意
唉，偏偏这匹狼还是他的好亲故，命苦啊
「咦，柾国你怎麽还在这?今天不用打工吗？」
幸好，一名有着黑捲髮的少年适时插入话题 ，替稍冷的气氛带回点温度，疑惑地看着王文王手上的布偶，他总觉得太眼熟了，但想不起来在哪裡看过，是哪裡呢？
记忆像顽童，追的太紧，逃的更凶，他隐忍不住好奇心出口询问到
「Bambam你怎麽有这隻娃---」
「有谦!!」
王文王连忙打断对方的话，并且使劲全力眨着眼睛与对方沟通，没带放大片的双眼像是漫天星辰，熠熠生辉
然而，夜空裡闪耀的星光即便穿越好几十光年也不见得能抵达地球，更何况是他们这不到几十米的距离
默契啊，金有谦！这对我们而言说是很easy的对吧！！
对方的眼神出卖他的不解，微风轻诵着金有谦对表情的解释
Bambam的眼睛是抽筋吗？怎麽一直眨?
王文王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站在广阔无际的沙漠中，只有一丛微小的风滚草随着风儿的轻诵滚着，像是在嘲笑他们两人的默契，愧对最佳兄弟的称号。
或许是急了，不顾当事人在面前，就正大光明地比手画脚起来，金有谦也有样学样放弃最为简单的口说改由肢体动作表达
田柾国装作不知道两个傻瓜间的交流，边说边拾起桌上的书，笔，文具……整理完成后瞟了两人一眼，轻叹一声
「走了，明天见」
他拍了拍仍在双手举高不知道在模彷哪个四不像的有谦，向他示意，眼神却停于王文王，王文王被他冷冰冰的眼神冻到打了好几个冷颤，随着他的视线往下俯视，反应过来后赶紧取出怀裡的狮子，果然，对方二话不说地抢过来收着，这才离开。
看他逐渐变小的背影，王文王鬆了口气。
「喔莫你又惹果子不开心?」
熟悉田柾国的人都知道，当他烦躁时会下意识地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侧
「呀！！！什麽又，我只是在跟他玩笑，谁叫已经第九十八隻布偶了」
想到这裡，王文王只觉得无辜，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反应怎麽那麽大，虽然他也知道对方为这件事情心烦很久
「九十八?」金有谦瞪大眼睛，甚是惊讶，反问着
「是呀，怎麽了?」
「上礼拜我问的时候也是九十八」难怪会特别眼熟，不就是上次去探班时他拿在手上的那隻
「咦?」
02
田柾国知道最近自己很烦躁，他不记得确切时间，只知道是在某人消失后，便利商店的开门声响起，活泼的音乐提醒着他打起精神，撑起笑容面对客人
「您好，欢迎光临」什麽呀，不是他
名为失落的情感，悄悄地滑过心房，他没发现，或者是装作没发现，田柾国机械式地刷着条码，用着最标准的笑容面对客人
送走客人后瞥到窗外灰濛的天空，心思却想到之前，同样的天色某个男的冒冒失失地冲进店裡，拿着一隻兔子玩偶放在柜台，大喊道
「田柾国，我从现在起要追你，我不要只当朋友」
很蠢，很偶像剧，但无厘头的方式却很有对方的行事作风，那时候的他傻了眼，想着这哥是不是又忘记吃药了，过不久，哥的朋友就一脸歉意地拉着他走
「柾国呀，别理他，他刚喝醉了」
「没事的，宝剑哥，你们两个回去要小心」
难怪对方的脸比平常还红，如煮熟的虾子似地，活跳跳的
「我没醉！！我认真的！！从今天开始我一天夹一隻娃娃给你，等夹到一百隻的时候，柾国就要给我回复，可以吗~」
他的手勾在朴宝剑的肩上，另一隻手胡乱地挥舞着，讲到最后还习惯性地带点撒娇的音，红润的嘴唇噘起，好似草莓鲜红多汁
「呀泰泰好了我们回去吧……」
「切拜，喜欢宝宝了，柾国，果子，咯~」
对方冲去田柾国面前圈着他的脖子，长而翘的睫毛随着大眼颤动着，迷濛地双眼带着氤氲雾气
「够了，金泰亨我们走吧，柾国呀你可以不----」朴宝剑用尽力气拉着金泰亨，但他却成了橡皮糖似的，死活不肯从田柾国身上离开
「好呀，泰亨哥我等你」田柾国觉得自己似乎是醉了，醉于他眼裡的汪洋，让人沉迷不愿清醒
「真的吗！？耶泰泰最喜欢果果了！！」
听到对方的答复，金泰亨这才愿意跟着朴宝剑回去，田柾国在背后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金泰亨开心地拉着对方大唱童谣，两个人的影子被月光拉长直至交融在一起，莫名地让他觉得心烦
他想到宝剑哥最后意味深长的眼神，甩甩头想甩开这样的不适
他想可能是风吹多了凉了头，却没想到他直到现在仍未从那酒中清醒
淡雅的香气，口感香醇滑顺，馀韵持久，名为金泰亨的酒。
03
他跟金泰亨的认识要从高中时说起，金有谦不知道，王文王也是，当田柾国与他们熟识的时候，金泰亨就已经开始他的追求计画，而他也没有特别提起过
田柾国在店内扫着地，经过落地窗旁一列列的书架，他拿起其中一本卖了好几年仍是一样畅销的漫画杂誌，勾起一抹微笑，若是没有这本书他想他与金泰亨肯定不会认识吧
刚升上高一的田柾国，脸仍带着婴儿肥，俊秀的五官却不因此失减魅力反而带点小孩子的可爱感，稚气未脱的模样让人难以联想到他其实是学校舞社的社员
练习结束后他总是默默地收拾东西，离开，不会与其他前辈，同伴多做互动，即便他只是安安稳稳的做着自己的事，好看的长相也引起注意顺带是人的嫉妒心
人言可畏，私底下男的说他跩，女的说他是高冷，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了解，他只是不善于社交，只是比较慢熟
只有他，第一个打破那道铁壁，试着去靠近自己
练习结束后的某天，在经过便利商店时，他想到今天是期待已久的漫画杂誌发行日，脚步一转，回家这件事便被抛在脑后
年少时代总是对漫画的情节充斥着嚮往，嚮往主角热血地追逐梦想，不畏路途的艰难，不怕满路的阻碍，更甚至漫画裡充满义气与同伴间的情谊，毕竟现实往往不如故事来的精彩
田柾国正要拿起最后一本杂誌，同样地旁边伸出另外隻骨节分明的大手，对到眼的瞬间，他发现对方墨色的眼曈充斥着惊讶
「田柾国？」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对方显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对他的问话，还是他自己不小心脱口而出的名字
「呃…嗯我……朴……朴智旻有跟我提到你」
「朴智旻学长？」
舞社的学长？田柾国记得对方仅来社课一次，便出国比赛了，前两天才刚回国，是怎麽知道自己的？
「呀，对，他是我的好亲故，不提这个了」对方的眼睛瞬间闪亮了起来，他有些兴奋地指着杂誌的封面
「呐你喜欢哪部漫画？哪个角色？」对方因找到共同兴趣而感到兴奋，也没等田柾国接下他的话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田柾国瞪大眼睛听着眼前的人说着无数个然后、再来，许多不必要的连接词
他感到不可置信，在他十五年来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遇过如此自来熟的人，像是不会感到尴尬，好看的嘴开合开合，眼睛散发出的光彩像是要将他吸入其中
这个人长得真好看，田柾国想，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盯着对方的脸好一阵子
「……」少年注意到田柾国呆滞的表情，挥了挥手想要唤回对方的注意力
「那你小时候有喜欢什麽卡通吗？」
「柾国……柾国你有在听吗？」
「啊有，我喜欢守护甜心」
此话一出，气氛冷了下来，他彷彿可以感觉到电视节目的cg效果--乌鸦在头顶上无情地叫了好几声，田柾国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拔了，他怎麽会说出这样的答案，耳根子热热的，肯定连脸都红了
「哇啊阿阿阿啊！！原来你也有看！！！让我的心unlock」
他的反应出乎意料之外，对方说完还比了卡通裡的招牌动作，好看的嘴唇成了四方形，傻里傻气的笑容感染了田柾国，躲在红唇后的可爱兔牙也害羞地露面
「那你有看过珍珠美人鱼吗？」
对方乘胜追击又问了一个问题
「……有」
「七彩的微风~」
低沉的嗓音带有独特的韵味，随着旋律传入田柾国的耳里
这哥的声音与脸实在太不搭了！！！
「……」
「柾国接嘛~」
少年用他那双单眼皮的大眼，露出如小狗般期待的眼神等着柾国接下去，说完，还拉了拉田柾国的手臂似在撒娇，无奈之下，启口
「侧着脸轻轻吹拂 」
田柾国瞬间觉得他在舞社女生口中的高冷早就随着北风杨长而去了
后来他们聊了好一阵子，仍是少年讲的话多于田柾国，田柾国只有在对方的热切眼神攻击下才会回个一两句
虽然如此，但不讨厌，不讨厌和这个哥相处的感觉
「啊！太晚了，硕珍哥肯定要唸我了，糟了糟了」
少年注意到暗下的天色，冒冒失失的起身，提起背包向柾国道别
「柾国下次见啊」
他还不知道这哥的名字呢，是不是该问呢？
田柾国鲜少有主动认识人的时候，油然而生的想法，让他的心中出现一场拉力战，没太久时间，便解决了这道难题
「啊…对了忘记说了」
少年背着红色背包，又跑了回来，他站在路灯下，背光的缘故让田柾国看不清对方的招牌笑容
「我是金泰亨，今年高二，下次换我去找你」
04
第二次遇见是在舞社练习时，他刚踏入教室门口就能感觉到社员们浮躁的氛围，他没有多加注意，只想着要做好自主练习，尽自己的本分
俗话说好奇心可能会害死一隻猫，但没有好奇心的兔子依旧有可能被压死在小狮子身下，尤其那时候的他仍是软萌的兔子
「果儿~」还没回过头，背后便迎来一阵强烈撞击，金泰亨笑嘻嘻地挂在田柾国的背上，一脸得意。
「金泰亨不要骚扰我学弟！！」
原本在跟金泰亨聊天的朴智旻看到同年亲故从这个大眼睛学弟踏进教室的瞬间，目光就随之移动，几秒后便大辣辣地挂在自家学弟身上，吓的赶紧拉开两人的距离。
要命，要是在因为金泰亨的缘故再让好几个学弟妹退社他可受不了。
「什麽你学弟！！他是我的学弟，而且他有名字 叫田柾国」
金·今年三岁·泰亨抓错重点反驳，似乎不打算对骚扰二字多做辩解。
朴智旻尚未开口，金泰亨便急急忙忙地打断。
「哎呀等等，我今天来的目的不是找你吵架的」
他跳离田柾国的背，站到他面前，伸出手
「你愿不愿意加入学生会?」
又是一样的四角型笑容，单眼皮的大眼映照着田柾国的身影
那瞬间田柾国觉得在他的眼中看到一池湖水，星星点点波光粼粼，彷彿瞬间就会跌进去
此时的的空间只剩下他与他，他听不到身旁朴智旻炸毛的大吼，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是想跳舞所以加入舞社，其馀的并没有考虑过
对于同年亲故的怒气，金泰亨是知道原因，每次他只要一来舞社的练习教室便有一堆学弟妹自动退社，但加入学生会需要面试，在不确定会上的当下他们就笃定着退社，而离开后没被选上的也不好意思在回去，白白损失了许多人才
带有英气的眉毛相互靠近，他想了一下
「那不然，柾国还是可以继续跳舞，毕竟学生会的干部可以额外再加入其他社团」
这句话出来不但浇熄朴智旻的怒火也断了田柾国的犹豫
他按照规矩经由面试，顺利过关，学校裡有些人却开始传起风声说他走后门，田柾国没多做回应，有些话辩解了只会火上加油
他自己也不确定，他觉得自己的回答并没有甚麽，经历也与其他面试者有很大的差异，他不懂入选的原因，过了许久，久到他快忘了问时，才得知
然而，多了多少诋毁，同样地代表着他经由金泰亨认识了更多人，全是学校有名人物，那些人在刚入学时他从未想像过
一来他觉得自己和他们是不同的世界，二来他认为自己只是个平凡的学生，做好自己都本分就够了。
他曾经向金泰亨提过这件事，那时候是在一间名叫「eat jin」的咖啡厅裡，学生会成员照往例在那进行聚会讨论学校事项。
那是金硕珍开的店，他是金泰亨的大哥亦是父母般的存在，从法留学回来因为对甜点有兴趣而开，有个性的他虽不接受杂誌专访，但他做的甜点总有能引起无数少女心爆发的可爱外表，以及内在扎实且香味兼具的口感，加上店员与老闆的帅气的外貌，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咖啡厅。
他们坐在吧檯上，听到田柾国的想法时，金泰亨的眼裡充满着不可置信。
「什麽叫不同世界，我们不是都住在同个地球上吗？」
「没有，你是从外星球来的四次元脑袋~」
负责送餐点的朴宝剑戳了戳金泰亨的头，趁着空閒时间忍不住逗弄认真起来的他，看到此幕的田柾国心裡有说不上的怪异，一闪即逝没抓住那奇怪的情感。
「哎呀哥别闹」金泰亨认真的竖起身，表情有些严肃

「才没有什麽不同的世界，只要想认识就算是不同性格的人也会敞开心胸的，多笑多听，真心去付出一定会有所回应，而且你哪裡平凡呀」
「这个长相还叫平凡，朴智旻怎麽办……」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偷瞄亲故的方向，幸好朴智旻没听到他的diss,不然肯定又是一场大战
「总之每个人都是独特，呐这句太大众了」
他抬手宠腻地摸了田柾国的头，接着将头靠向对方，顺手弄乱了头髮
「我认识你所以知道你的特别，所以相信自己是不平凡的，如果不信自己，那就相信哥吧」
「………………」
「金泰亨，你做人失败」
负责调理咖啡的闵玧其在柜台内冷冷的吐槽。
「果子你怎麽不说话啦！！！」
田柾国笑着，笑声带点奶气咯咯咯的，断断续续，一直不停，金泰亨气急败坏地假装殴打他，两人就这样互打互闹地直至第二次开会。
或许是一次次的谈心拉近两人间的距离，总是能看到一个黏着一个的情景，虽然是金泰亨去贴着小弟弟不放的情况较多，但田柾国对于金泰亨的接受度真的比其馀的哥哥们还有来的大。
像是摸下巴好了，同样的动作有天金硕珍在开玩笑时便被他躲开了，换到了金泰亨，虽然仍有些微的移动，但嘴角却是微微上扬地。
两人总会相互凝视像是有不出口的默契，似是双胞胎，有他必有他。
现在，田柾国走在回家的路上，夜幕降临，繁星点点装饰着漆黑的布幕，没说出口的话也没机会提起，哥一直都是小太阳，像是阳光替他的生活增添色彩，温暖的让人想要跟随着他的脚步。